人物:徐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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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 6 首
僧法聰 朝代:北魏

人物簡介

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
【介紹】: 北魏僧。住五臺北寺,獨重律部。初姚秦時梵僧佛陀耶舍譯出《四分律》后,至北魏孝文帝時,法聰始專宏《四分律》,并口授弟子道覆作《四分律疏》,以傳后世。
新脩科分六學(xué)僧傳·卷第二十九 神化科
姓梅。
南陽新野人。
八歲出家。
長有成立。
凈施相繼悉以回。
造經(jīng)藏三千馀卷。
凡言論之可弘贊者。
莫不繕集。
年二十五。
東游嵩岳。
西陟武當(dāng)。
所在揚化。
惟務(wù)燕默。
筑室于襄陽傘蓋山。
以資棲息。
晉安王承風(fēng)來造。
馬騎將從欲進而卻。
王怒竟反。
夜感惡夢。
且夕更往。
人馬辟易如初。
王乃潔齋盡敬至寺。
側(cè)但睹谷口猛焰洞然。
頃之水波騰涌。
少須水滅。
始見堂宇而徵其事實。
蓋聰方入水火定也。
聰坐繩床上。
旁有二虎如立侍。
王卻走。
聰使虎俯首閉目而進王。
因告以境內(nèi)多虎患。
聰為入定。
俄致十七大虎。
與受歸戒且約無傷暴百姓。
又命其徒以布故衣。
系虎頸。
期以七日復(fù)來。
王偶于所期日。
設(shè)齋眾才集。
虎亦群至。
遽解去其布。
而與之食。
由是無虎患。
偕王游白馬泉有白龜出泉。
取食于聰之手中。
曰此雄龍也。
又游靈泉有五色鯉。
曰此雌龍也。
是日王大加施予而旋。
其左右有兇貪者。
數(shù)十人。
謀夜劫所施物。
而虎咆哮遮道。
見鉅人倚松樹立。
樹僅至其膝。
持金剛杵。
忿怒見于色。
謀者懼不敢前。
恲??達旦。
過午乃得反。
王詰其故以實告。
遂奏聞。
詔造禪居寺以邀焉。
聰則別以人代。
不自往。
復(fù)詔徐摛就其地。
造靈泉寺。
白鹿白雀依以棲止。
嘗行田野。
遇屠者驅(qū)豬數(shù)百入市。
聰為三誦解脫首楞嚴。
而豬悉散走無馀。
屠怒將驅(qū)之。
而手足若束縛者。
不可動。
有漁于漢水者。
見之如前三誦。
輒舉網(wǎng)無所得。
荊州久旱。
長沙寺遣僧詣聰丐雨。
果沾洽。
詔廬陵王迎至京輦。
固辭后游廬阜驃騎威王既稟戒。
因欲奉之還臺。
潛遁至湘東。
王躬。
師事之。
督親信陳旻白意。
謂旻曰。
如不允者。
于汝乎有罰。
聰不得已一覲都邑間適青溪。
江陵令江祿來起重閣山中。
太清三年。
高祖崩。
湘東王執(zhí)政。
斥祖所御之宮為寺。
而名之天宮。
以延聰。
王又以巴峽守所致柏木治寢殿。
殿放光徹旬日。
王亟命。
易寺名為寶光。
構(gòu)浮圖僧房講堂。
舍玩物作露盤其上。
王以暇日于焉。
述般若義。
述義之夜。
每放光照數(shù)里。
逮宣帝尤加禮敬。
末年入道場則涕泗不自勝。
大定五年九月無疾而卒。
端坐如生。
形柔頂暖。
手屈二指。
異香竟月。
壽九十二。
續(xù)高僧傳·卷第十六 習(xí)禪初
釋法聰。
姓梅。
南陽新野人。
八歲出家。
卓然神秀。
正性貞潔身形如玉蔬藿是甘無求滋饌。
及長成立風(fēng)操逾厲。
凈施厚利相從歸給。
并回造經(jīng)藏三千馀卷。
備窮記論。
有助弘贊者無不繕集。
年二十五。
東游嵩岳西涉武當(dāng)。
所在通道惟居宴默。
因至襄陽傘蓋山白馬泉。
筑室方丈以為棲心之宅。
入谷兩所置蘭若舍。
今巡山者。
尚識故基焉。
初梁晉安王來部襄雍。
承風(fēng)來問將至禪室。
馬騎將從無故卻退。
王慚而返。
夜感惡夢。
后更再往。
馬退如故。
王乃潔齋躬盡虔敬方得進見。
初至寺側(cè)。
但睹一谷猛火洞燃。
良久佇望。
忽變?yōu)樗?jīng)停傾仰水滅堂現(xiàn)。
以事相詢。
乃知爾時入水火定也。
堂內(nèi)所坐繩床兩邊各有一虎。
王不敢進。
聰乃以手按頭著地。
閉其兩目召王令前。
方得展禮。
因告境內(nèi)。
多弊虎災(zāi)請求救援。
聰即入定。
須臾有十七大虎來至。
便與受三歸戒。
敕勿犯暴百姓。
又命弟子以布系諸虎頸。
滿七日已當(dāng)來于此。
王至期日設(shè)齋。
眾集諸虎亦至。
便與食解布。
遂爾無害。
其日將王臨白馬泉。
內(nèi)有白龜。
就聰手中取食。
謂王曰。
此是雄龍。
又臨靈泉。
有五色鯉亦就手食。
云此雌龍。
王與群吏嗟賞其事大施而旋。
有兇黨左右數(shù)十人。
夜來劫所施之物。
遇虎哮吼遮遏其道。
又見大人倚立禪室。
傍有松樹止至其膝。
執(zhí)金剛杵將有守護。
竟夜回遑日午方返。
王怪其來方以事首。
遂表奏聞。
下敕為造禪居寺。
聰不往住度人安之。
又敕徐摛。
就所住處造靈泉寺。
周朝改為靜林。
隋又改為景空。
大唐仍于隋號。
初聰住禪堂。
每有白鹿白雀。
馴伏棲止。
行往所及慈救為先。
因見屠者驅(qū)豬百馀頭。
聰三告曰。
解脫首楞嚴。
豬遂繩解散去。
諸屠大怒將事加手。
并仡然不動。
便歸過悔罪。
因斷殺業(yè)。
又于漢水漁人牽網(wǎng)。
如前三告。
引網(wǎng)不得。
方復(fù)歸心。
空網(wǎng)而返。
又荊州苦旱。
長沙寺遣僧至聰所請雨。
使還大降陂池皆滿。
高祖遣廬陵王迎出都。
有事不遂。
及湘東王作牧荊峽于江陵造天宮寺迎以處之。
遂終此寺即梁太清年也。
其寺見有碑記。
廣敘徵異景空。
今寺猶有禪堂存焉。
神僧傳·卷第四
釋法聰。姓梅氏。南陽新野人。八歲出家卓然神秀。正性貞潔身形如玉。蔬藿是甘無求滋饌。因至襄陽傘蓋山白馬泉。筑室方丈。以為棲止之宅。入谷兩所置蘭若舍。今巡山者尚識故基焉。初梁晉安王來都襄雍。承風(fēng)來問將至禪室。馬騎將從無故卻退。王慚而返。夜感惡夢。后更再往馬退如故。王乃潔齋。躬盡虔敬方得進見。初至寺側(cè)但睹一谷猛火洞然。良久佇望忽變?yōu)樗?。?jīng)停傾仰水滅堂現(xiàn)。以事相詢。乃知爾時入水火定也。堂內(nèi)所坐繩床兩邊各有一虎。王不敢進。聰乃以手按頭著地。閉其兩目。召王令前。方得展禮。因告境內(nèi)多被虎災(zāi)請求救援。聰即入定。須臾有十七大虎來至。便與受三歸戒。敕勿犯暴百姓。又命弟子以布故衣系諸虎頸。滿七日已當(dāng)來于此。王至期日設(shè)齋眾集。諸虎亦至。便與食解布。遂爾無害。其日將王臨白馬泉。內(nèi)有白龜就聰手中取食。謂王曰。此是雄龍。又臨靈泉有五色鯉。亦就手食。云此雌龍。王與群吏嗟賞其事。大施而旋。有兇黨左右數(shù)十人。夜來劫所施之物。遇虎哮吼遮遏其道。又見大人倚立禪室。傍有松樹。止至其膝。執(zhí)金剛杵將有守護。竟夜回遑日午方返。王怪其來晚。方以事首。遂表奏聞。下敕為造禪居寺。聰不往住。度人安之。聰住禪堂每有白鹿白雀馴伏棲止。行往所及慈救為先。忽遇屠者驅(qū)豬百馀頭。聰三告曰解脫首楞嚴。豬遂繩解散去。諸屠大怒將事加手。并屹然不動。便歸過悔罪因斷殺業(yè)。又于漢水漁人牽網(wǎng)所。如前三告。引網(wǎng)不得。方復(fù)歸心空網(wǎng)而返。又荊州苦旱。長沙寺遣僧至聰所請雨。使還大降。陂池皆滿。湘東王承聞馳駕山門伸師襄之禮。頻請下都固辭不許。乃舍宮造天宮寺邀延。永住巴峽空晉鴻上。湘東王柏木為寢殿。及感放光旬日不歇。王于傍造浮圖僧房講堂。并王服玩作露盤。立為寶光寺。請聰居之。王述般若義。每明日將豎義。殿則夜放光明。照數(shù)里不假燈燭。議者以般若大慧智光幽燭所致。以梁大定五年九月無疾而化。端坐如生形柔頂煖。手屈二指異香不歇。年九十二。
高僧摘要·品高僧摘要卷三
姓梅。
南陽新野人。
八歲出家。
卓然神秀。
正性貞潔身形如玉。
蔬藿是甘。
無求滋饌。
及長成立。
風(fēng)操逾厲凈施厚利。
相從歸給。
并回造經(jīng)藏三千馀卷。
備窮記論。
年二十五。
東游嵩岳。
西涉武當(dāng)。
所在通道。
惟居宴默。
因至襄陽傘蓋山。
白馬泉。
筑室方丈。
以為棲心之宅。
入谷兩所置蘭若舍。
初梁晉安王。
來都襄雍。
承風(fēng)來問。
將至禪室。
馬騎將從。
無故卻退。
王慚而返。
夜感惡夢。
后更再往。
馬退如故。
王乃潔齋。
躬盡虔敬。
方得進見。
初至寺側(cè)。
但睹一谷。
猛火洞然。
良久佇望。
忽變?yōu)樗?div id="ln9plpz" class='inline' id='people_7936_4_39_comment'>
經(jīng)停傾仰。
水滅堂現(xiàn)。
以事相詢。
乃知爾時入水火定也。
堂內(nèi)所坐繩床。
兩邊各有一虎。
王不敢進。
聰乃以手按頭著地。
閉其兩目。
召王令前。
方得展禮。
因告境內(nèi)多被虎災(zāi)。
請求救援。
聰即入定。
須臾有十七大虎來至。
便與受三歸戒。
敕勿犯暴百姓。
又命弟子。
以故衣系諸虎頸。
滿七日已。
當(dāng)來于此。
王至期日。
設(shè)齋眾集。
諸虎亦至。
便與食解布。
遂爾無害。
其日將王臨白馬泉。
內(nèi)有白龜。
就聰手中取食謂王曰。
此是雄龍。
又臨靈泉。
有五色鯉。
亦就手食。
云此雌龍。
王與群吏嗟賞其事。
大施而旋。
有兇黨左右數(shù)十人。
夜來劫所施之物。
遇虎哮吼。
遮遏其道。
又見大人倚立禪室。
傍有松樹。
止至其膝。
執(zhí)金剛杵。
將有守護。
遂表奏聞。
徐摛就所住處。
造靈泉寺。
聰住禪堂。
有白鹿白雀。
馴伏棲止。
行往所及。
慈救為先。
忽遇屠者。
驅(qū)豬百馀頭。
聰三告曰。
解脫首楞嚴。
豬遂繩解散去。
諸屠大怒。
將事加手。
并仡然不動。
便歸過悔罪。
因斷殺業(yè)。
又于漢水漁人牽網(wǎng)所。
如前三告。
引網(wǎng)不得。
方復(fù)歸心。
空網(wǎng)而返。
又荊川苦旱。
長沙寺遣僧至聰所請雨。
使還大降。
陂池皆滿。
高祖遣廬陵王重請下都。
確乎不許。
后至廬阜。
驃騎威王。
因從受戒。
勸請還臺。
聰志存虛靜。
潛溯西上。
遁隱荊部神山。
湘東王承聞。
馳駕山門。
伸師襄之禮。
頻請下都。
固辭不許。
武陵上蜀。
從受歸戒。
及宣帝末臨。
亦同前敬。
聰每入道場。
必涕泗翹。
仰普賢授記。
天花異香。
音樂冥發(fā)。
以梁大定五年九月。
無疾而化。

人物簡介

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
【生卒】:496—549 【介紹】: 南朝梁彭城安上里(今江蘇徐州)人。
劉孝綽弟。
晉安王蕭綱法曹、主簿,遷率更令,中庶子兼通事舍人。
侯景之亂,卒于安陸。
與庾肩吾、徐摛并為蕭綱“高齋學(xué)士”。
全梁文·卷六十一
孝威,孝綽第六弟,為安北晉安王法曹,轉(zhuǎn)主簿,除太子洗馬,遷中舍人庶子率更令。太清中遷中庶子兼通事舍人,有集十卷。

人物簡介

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
【生卒】:503—551 【介紹】: 字世纘,一作世贊,小字六通。
南蘭陵(今江蘇武進)人。
南朝梁武帝第三子。
武帝天監(jiān)五年,封晉安王。
中大通三年,昭明太子蕭統(tǒng)死,繼立為皇太子。
太清末,侯景攻破建康,武帝死,即位。
二年,為侯景所殺。
在位二年,廟號太宗。
幼好詩文,為太子時,結(jié)交文人徐摛、庾肩吾等以輕艷文辭描述宮廷生活,時稱“宮體詩”。
明人輯有《梁簡文帝集》。
全梁文·卷八
帝諱綱,字世纘,小字六通,武帝第三子,天監(jiān)六年封晉安王,歷南兗州刺史、丹陽尹、荊州刺史、江州刺史,加侍中,普通中歷南徐州刺史、雍州刺史,中大通初徵為揚州刺史,三年五月立為皇太子。太清三年五月即位,明年改元大寶,在位二年,為侯景所廢,幽于永福省,遇弒。賊偽謚曰明皇帝,廟號高宗,明年,侯景伏誅,追謚日簡文皇帝,廟號太宗,有《毛詩十五國風(fēng)義》二十卷,《長春義記》一百卷,《老子私記》十卷,《莊子講疏》二十卷,《談疏》六卷,《灶經(jīng)》十四卷,集八十五卷。

人物簡介

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
【生卒】:519—581 【介紹】: 南朝陳吳郡鹽官人,字公文。
少游學(xué)建康,從劉文紹、宋懷方學(xué)《三禮》,得南北二學(xué)之長。
梁武帝策為高第,除揚州祭酒從事史。
尋兼太學(xué)博士。
梁簡文帝為太子時,曾召與中庶子徐摛互質(zhì)經(jīng)義。
梁敬帝立,為江州刺史。
隨程文季北伐,軍敗入北周,久之得歸。
陳宣帝太建中卒于始興王府錄事參軍。
著作除《周禮音》收入清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叢書》外,余皆佚。

人物簡介

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
【生卒】:1760—1817 【介紹】: 清浙江秀水人,又名良士,字仲瞿,號蠡舟,昭明閣外史。乾隆五十九年舉人。工畫,好游俠,兼通兵家言,善騎射。少以任俠破家。其座主吳省欽薦其知兵,謂能作掌中雷。吳被斥,曇亦因此為士大夫所不齒。詩文奇肆,縱橫萬里。有《煙霞萬古樓集》。
晚晴簃詩匯·卷一○九
王曇,一名良士,字仲瞿,號蠡舟,秀水人。乾隆甲寅舉人。有《煙霞萬古樓集》。
煙霞萬古樓詩集·自序
《太玄》之草成,而劉歆欲覆醬瓿;《三都》之賦出,而士衡欲蓋酒甕。
同是時也,桓譚以為絕倫,張華為之紙貴。
豈文無定體,嗜痂者有異癖,嬖眇者多一目歟?
李百藥曰:『文章者,性情之風(fēng)標,神明之律呂也。
』張融自序曰:『吾文章之體,多為世人所驚。
』又曰:『文豈有常體,丈夫何至因循寄人籬下?
』裴子野論文曰:『人皆成于手,吾獨成于心。
』北齊祖瑩亦語人曰:『文章須自出機杼,成一家風(fēng)骨,何能共人生活哉?
』讀劉協(xié)之《雕龍》,不如通摯虞之《流別》;讀鐘嶸之《詩品》,不如追韓嬰之傳說。
見其委海若天吳,見其原岷觴積石。
統(tǒng)四千年之文為一文觀,合四千年之詩為一詩釋,而古今詩與文之正變,洞然胸中矣。
法律一新,如曹參守蕭何之文;旌旗一變,如光弼將子儀之軍。
非謂師涓奏樂,必造新聲;徐摛作文,不拘舊體也。
或曰延年隘薄,靈運空疏,為之奈何?
曰:『此不盡讀天下之書與詩文,而漫然操觚之謂也。
』漢郭憲、王嘉全搆虛辭,孟堅所以致譏,張華為之絕倒,《抱樸子》所謂『懷空抱虛,有似蜀人葫蘆』之喻乎?
南史氏曰:『文章容易逋峭難。
』又曰:『文章不嫵媚,正如疥駱駝。
』今世之勉力宏詞者,班馬奇字,白孔陳羹;華林類苑,疊韻雙聲。
驟焉而蘇綽《大誥》,忽然而王莽金縢。
著《淵通》以擬《道德》,仿《太玄》而作《測靈》。
以艱深文其淺陋,以奇險幸其功名。
揚雄以為嘵嘵之學(xué),繡其鞶帨而目之為翰林主人者,非也。
亦有好事焉者,鑄賈島而拜,像東坡而祀。
蜜膏飲杜少陵之灰,遍體刺白香山之字。
老兵之貌中郎,優(yōu)孟之學(xué)期思。
高冠大屐而自居某一家之詩與文者,悖矣!
氣,水也;言,浮物也。
袁先生曰:『重而能行,乘萬斛舟;重而不行,猴騎土牛。
』水浮而物之浮者大小畢浮,不然,而任昉、沈約結(jié)其集,魏收、邢邵為之偷,斯文之末流也。
鼻馬頰牛之論,中軍聽之而生爭;搗齏啖杵之談,洗馬思之而成病。
則又斯文之魔業(yè)、翰墨之魘境。
至若宏通碩彥、經(jīng)師大儒,鄭玄之文,通人不取,溫公之筆,四六不能。
此不可以辭章律之者,其經(jīng)濟大也。
樂旨潘詞,廣談虞筆,三千年以下兼而有之者,繄何難哉?
予髫幼成文,中年萬里,經(jīng)史爛于胸中,云山亂于腳底,自以為才學(xué)識皆當(dāng)有也。
乃志功名,急經(jīng)濟。
遭臺官之禍,纂述之成書者,經(jīng)史之論辨者,樂府之未諧宮商,金石之未付雕鐫者,吳中郡縣官持抱以去,而摯仲治半生之文書蕩然矣。
并非關(guān)通丁謂之書,而概與一燒;亦不借重洪喬之寄,而投之江底。
此砥柱之沉災(zāi),榮宮之火洗。
當(dāng)時也,郭子橫之救火,任文公之逃水,何暇計及著與撰之存焉否耶?
幸而王陽僰道,險路求生;韓愈華山,危途獲濟。
或藏之殷浩手巾,或寄之王恭如意。
主人《莊子》,僅留《漁父》殘篇;中書《孝經(jīng)》,惟剩王混摘句。
抑不啻嵩山蝌斗之文,顯節(jié)陵中之蠹也已。
竊惟彥章死豹,名以皮留;楚國神龜,生以骨貴。
而乃陸澄著述,力已倦于經(jīng)年;任昉屬辭,才將盡于晚歲。
五行志少,尚可暗抄;三篋書亡,多難默背。
憶當(dāng)日十吏環(huán)書,五題岔集。
門庭藩溷,盡是賦才;戶牖門墻,無非刀筆。
沉慮而王充為之氣衰,苦思而桓譚為之感疾。
見楊汝士『蘭亭』『金谷』,元白無詩;聞孟浩然『疏雨』『微云』,中書罷唱。
議《禮經(jīng)》則白虎堂中,講《論語》則金華殿上,何其壯也!
無谷子云之筆,而空有樂令之口;無揚子云之才,而徒有光庭之手。
開頃刻之花,造逡巡之酒。
斯文之道,有《急就章》乎?
蘇明允之詩,祇有廿篇;杜子美之賦,不過十首。
片羽茍重其吉光,千金可享其敝帚。
仆今年四十五歲矣,前不遇古,后不遇今。
死不見峴首沈碑,英雄墮淚;生不見阿難結(jié)集,活佛傷心。
李旭曰:『文章之事,不足傳于后世。
』蕭恭亦曰:『千秋而后,亦復(fù)誰能傳此?
』嗚乎!
未為傖父,已笑衙官;才讀《離騷》,便稱名士。
劉季緒才非一世,偏能誹毀文章;徐孝穆一代傳人,未嘗譏訶作者。
留達生廿四首丈人之集,娛我馀年;傳枚皋數(shù)十篇必不可讀之文,自傷娸詆。
哀我文者,亦庶幾韙我言而恕我狂也。
煙霞萬古樓詩集·孫原湘序
天之生才不數(shù),生奇才尤不數(shù)。積日星河岳之氣,百年而一生。生矣,或遇或不遇,天似不能無厚薄于其間。要其得于天者既厚,必使之有以盡其才;而其所以盡其才者,不系乎遇不遇也。以賈生之通達國體,親承宣室之問,而不能不困于長沙;以杜季雅之淹博壯烈,封奏論都之書,而一為郡文學(xué)掾,廿年不窺京師。又況于偃蹇扼塞,十試不成進士之仲瞿乎? 嗟乎!仲瞿其才辯,其學(xué)博,其文章可以凌駕百代,牢籠萬物。以文武膽志為略,以措置一世為務(wù)。方其羸然弱冠之年,于兵、農(nóng)、禮、樂、天官、河渠,旁及百家藝術(shù)之書,靡不講明切究。廣庭雜坐,抵掌而起,聽者側(cè)耳屏息,莫敢發(fā)難。雖未見于設(shè)施,而其囊括古今,為有體有用之學(xué),固已粲然矣。既連不得志于有司,挾其策奔走公卿間,未嘗不倒屣改席,延致上座。君畫灰借箸,指陳事宜,當(dāng)事?lián)敢路钍?,奉教惟謹。然卒未有能用其言者,而君已垂垂老矣。嘉慶辛酉、壬戌之際,名流宿學(xué)云集京師,法梧門祭酒主盟壇坫,論定君之詩,與大興舒鐵云位及余為三家,作《三君詠》,傳播其事。君夷然不以為意也。余乙丑假旋后,息影江干,不復(fù)踏長安塵土。君與鐵云連轡入都,再試再黜。鐵云侘傺以死,君流蕩江淮之間,益不自得。然氣益斂,文益奇,裒集所為詩文如干卷,自以鐵云而外知君者莫余若,屬為之序。噫!仲瞿乃今為辭人矣。以仲瞿之才之學(xué),俾得傾筐倒庋,盡出生平蘊蓄,潤澤海內(nèi),必有奇跡卓犖異于俗吏之所為者。屑屑于飾竿牘、絺鞶帨,爭工拙刀錐之末,豈其志哉?豈其志哉! 君自言今夏游云臺山,山中多古木,皆數(shù)千年物。其材偉然巨麗,而自晦于窮厓絕壑、人跡罕到之境,殆天之有意位置之者,不如是不能輪囷離奇至此。仲瞿此言,其殆自謂耶?觀于賈生雖放廢,而《治安》一疏彪炳千古;杜季雅既得從事?lián)羟迹龖?zhàn)歿于射姑。信乎天之待其人,不系乎遇不遇也。讀仲瞿之文者,亦可無論其遇已。若其文之瑰偉瑰麗,忽莊忽騷,若正論,若游戲,由其才大氣盛,噴薄而出。仲瞿之學(xué),固不盡于此,而人亦不當(dāng)以此盡仲瞿也。
煙霞萬古樓詩集·陳文述序
秀水王君仲瞿,奇才也。奇于文,亦奇于詩。言論風(fēng)采,出以游戲,雄辨博奧,所至傾其座人,類談天、雕龍所為,非狂傲也,而世人咸以狂傲目之。夫狂傲,文人之大病也。君未嘗狂傲,人目以狂傲,一倡百和,而狂傲之名遂不能自解于世。則露才揚己之所致也。又為座主吳公假其名,形諸奏牘,得以微罪罷官歸里,而君之名遂為世人所口實。屢試南宮,擯于有司,卒潦倒不得志以死。則露才揚己、人因目為狂傲之所致也,則有才而不自晦其才之所致也。 君生平著錄甚富,大半零落。駢體文數(shù)十篇,錢君梅溪蒐葺付梓,寄余吳門書局;詩稿十馀卷,君病中付余子裴之,為敬禮定文之托。裴之沒于漢上,稿存余子婦汪端所。端詩學(xué)甚深,嘗選定明三十家詩,遠出牧齋、竹垞、歸愚諸選本上。又重刊裴之《澄懷堂遺詩》,于余詩亦多所刪訂規(guī)正。其所為《自然好學(xué)齋詩》十卷,老輩皆推重之。又嘗為余戚邵夢馀大令刻《鏡西閣遺詩》。仲瞿與井叔兩集,恒置案頭,呼之曰『老王先生』、『小王先生』。以兩人詩集皆裴之生平未竟之志,各為選定。病中請于余,期他日必付梓以完裴之人世文字之債,余諾之。逾數(shù)日卒,余為作傳,所謂孝慧宜人也。端中年以后,奉道誠篤。知前生與裴之同自玉清來,今仍歸玉清也。井叔名嘉祿,長洲人。詩人鐵夫先生子也,為吳門七子翹楚,年未三十而卒。詩極明秀,端為選存四卷。今年余至繁昌,乃先為刻仲瞿詩而志其顛末如此。 道光庚子中秋錢塘陳文述書于春谷官舍。
煙霞萬古樓詩集·張鳴珂序
咸豐紀元之秋,予臥疴三月,病榻無俚,向婿嚴少春茂才處借《煙霞萬古樓未刻詩》十馀卷讀之,藥爐茗碗之旁,隨手鈔成一冊,時時諷詠。后家春水徵君貽予云伯刻本,僅二卷,與手鈔者互有同異。乃復(fù)從嚴氏借鈔,略次先后,分為六卷,名曰詩錄,不敢居選例也。始于丙辰冬日,斷手于戊午夏仲。時以養(yǎng)疴,乃得蕆事。昔盧德水著《杜詩胥鈔》,役竣祭告,詩曰:『十年曾有約,三歲始能成。』予于此編亦云。《文集》六卷已刻,板藏金鐀錢氏,二梅褚君曾以印本見惠。至先生生平行事,具詳于自制《虎丘山窀室志》中,茲不復(fù)贅。 嘉興后學(xué)張鳴珂
煙霞萬古樓詩集·張鳴珂題識
余既錄刊《煙霞萬古樓時文》,風(fēng)行遠近,索者紛然。秀水范君雯茁見之,乃出舊藏詩稿一冊寄余,楮墨霉?fàn)€,首尾斷缺。審其字跡,碻系仲瞿先生手筆。其紀年為乾隆戊申、己酉、庚戌之作。時先生尚未舉孝廉,而近游江左于越間也。內(nèi)有《石帆樓》一詩,似乎碧城仙館刻本亦有之,馀皆不甚經(jīng)見。細斠一過,時序稍有紊亂,不敢更正,仍依原書錄出,亟付手民,以廣其傳。題曰『殘稿』,紀實也。 光緒二十有六年庚子春二月十日嘉興張鳴珂識于鄱陽湖上
煙霞萬古樓詩集·徐渭仁跋
往歲梅叟刻《煙霞萬古樓駢體文》于杭州,頤道居士選刻其詩于繁昌,聞詩版已散佚,因重寫刻之。又從《瓶水齋集》及居士集中所附刻者,鐵云《鴉藤山館詩話》中采入者,都為一卷。仲瞿出處詳于自制《虎丘山穸室志》,亦錄出附之。 咸豐元年二月上海徐渭仁記
煙霞萬古樓詩集·徐鑾跋
此仲瞿先生未刻藁。余得之張君蕷衫,蕷衫得之北門嚴氏。嚴故仲瞿戚也。詩才氣浩瀚,洵足壓倒一世豪杰。余嘗論仲瞿詩如黃河之水,一瀉千里,然泥沙俱下。讀集中《定光佛歌》等作,當(dāng)不誣也。 同治三年甲子春正王月嘉興徐鑾讀畢識
煙霞萬古樓詩集·陸祖谷跋
煙霞萬古樓詩,舊有碧城仙館刻本。其佚者,張公束先生又嘗蒐刻一卷,題曰《煙霞萬古樓詩殘藁》。今碧城本已不多見,張刻之板片亦不知流轉(zhuǎn)何所。今年夏,吾友余楫江孝廉貽書來,言煙霞萬古樓未刻詩尚有一卷在東柵徐氏,亟以一金購來。藁才十紙,而楷字精好。卷末有徐金坡先生手識語,知為北門嚴氏原鈔本。嚴本故家,瞿老之戚,其子弟猶能道瞿老軼事甚詳。吾友孟君紫昉藏有瞿老《黼黻圖回文詩》一巨冊,云亦出自嚴氏。圖字精密,未能校錄,以來心常憶之。今得是本,先命工裱裝,題曰《煙霞萬古樓詩佚稿》,庋諸館中。予更錄副本私藏之。瞿老佚著未出世者甚多,匯集刻之,姑俟他日。 己未夏五月嘉興陸祖谷識于圖書館齋(錄入:顧青翎)

人物簡介

詞學(xué)圖錄
顧隨(1897-1960) 本名顧寶隨,字羨季,號苦水,別號駝庵。河北清河人。1919年畢業(yè)于北京大學(xué)。歷任河北、燕京、輔仁大學(xué)教授。有《無病詞》、《味辛詞》、《荒原詞》、《留春詞》、《積木詞》、《霰集詞》、《濡露詞》、《聞角詞》、《苦水詩存》、《倦駝庵稼軒詞說》、《倦駝庵東坡詞說》、《顧隨文集》、《顧隨詩文論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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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隨(1897—1960)字羨季,別號苦水,晚號駝庵,河北清河縣人。1920年畢業(yè)于北京大學(xué),終身執(zhí)教并從事于學(xué)術(shù)研究與文學(xué)創(chuàng)作。先后在河北女師學(xué)院、燕京大學(xué)、輔仁大學(xué)、中法大學(xué)、中國大學(xué)、北京師范大學(xué)、河北大學(xué)等校講授中國古代文學(xué),四十多年來桃李滿天下,很多弟子早已是享譽海內(nèi)外的專家學(xué)者,葉嘉瑩、周汝昌、史樹青、郭預(yù)衡、顏一煙等便是其中的突出代表。由《稼軒詞說》、《東坡詞說》、《元明殘劇八種》、《揣龠錄》、《佛典翻譯文學(xué)》等多種學(xué)術(shù)著作行世,并發(fā)表學(xué)術(shù)論文數(shù)十篇。出版《顧隨文集》、《顧隨:詩文叢論》、《顧隨說禪》、《顧隨詩詞講記》等。
荒原詞·序
羨季取其近二年中所為詞,命名曰「荒原」,又最錄其所刪舊日稿如干首,命名曰「棄馀」。合為一冊,將繼其「無病」、「味辛」兩集而付印。且屬宗藩為序。余自維既不能詞,又不能文,將何以序也?雖然吾兩人訂交且十年,羨季視余若長兄,余雖未敢即弟視之,然友朋中知羨季宜莫余若者矣,是則不可以無一言。以余所知,八年以來,羨季殆無一日不讀詞,又未嘗十日不作,其用力可謂勤矣!人之讀「無病」詞者,曰是學(xué)少游、清真;讀「味辛」詞者,曰是學(xué)「樵歌」、稼軒。不知人之讀是集者,又將謂其何所學(xué)也。而余則謂:「無病」如天際微陰,薄云未雨;「味辛」如山雨欲來,萬木號風(fēng);及夫「荒原」,則霶飆之后,又有漸趨睛明之勢。余之所能言者,如斯而已。抑更有進者。八年中,作者每有新作,輒先以示余。余受而讀之,覺其或愀然以悲,或悠然以思?;蛸咳灰膺h?;虬蹴缬舴e而不能自已。作者固一任感情之沖動而不加以遏止約束,而極其所至亦未必?zé)o與古人暗合之處。要其初,本無心于規(guī)規(guī)之摹擬,蓋假詞之形式而表現(xiàn)其胸中所欲言。當(dāng)其下筆。不自如為填詞,其心目中庸詎復(fù)有古人?惟其忘詞,故詞益工;惟其無古人,雨后或與古人臺也。然而羨季今茲病矣!故是集卷末諸詞,雖不能自掩其崛強奔放之本色,要亦漸趨于平淡蕭疏之途。余不知此集出版后,作者尚作詞否耶?余又不知作者此后如有所作,即循此途以進否耶?羨季嘗語余曰:自來作家,年齡既老大,則其作品亦逐漸趨于硬化,而衰老,而乾枯。宗藩每取昔之「無病」與今之「荒原」比并而觀之,深懼夫羨季之作品亦將硬化也。鄭板橋自序其詞,謂:人亦何能逃氣數(shù)?「荒原」詞之作者殆亦難逃此氣數(shù)也夫! 一九三〇年秋日涿縣盧宗藩序于舊京宣外之直隸新館。
留春詞·自序
此《留春詞》一卷,計詞四十又六首。除卷尾二首外皆一九三〇年秋至一九三三年夏所作。三年之中僅有此數(shù),較之已往,荒疏多矣。然亦自有故。二十年春忽肆力為詩,擯詞不作,一也;年華既長。世故益深,舊日之感慨已漸減少,希望半就幻滅,即偶有所觸,又以昔者已曾言之矣,今玆不必著筆,二也;以此形式寫我胸臆,而我所欲言又或非此形式所能表現(xiàn),所能限制,遂不能不遁入他途,三也。有此三故,則其產(chǎn)量之少不亦宜乎。自家暇時,亦往往翻閱此詞稿,輒覺不如前此所作之有生氣。氣之衰耶,力之竭耶,才之盡耶,廁吾烏乎知之?然吾有喻,于此小小園地開墾種蒔者有年,地力漸薄,人力不繼,天時又乖,則其中之植物或種焉而不生,或生焉而不茁壯、不華、不實,華焉、實焉而不肥、不腴,亦固其所。《留春詞》或亦有類于斯耳。后不如前,正宜藏拙,付之排印,抑又何說?則以二十年前一時興之所至,忽學(xué)填詞。后來一發(fā)而不能收拾。及夫《無病》、《味辛》、《荒原》三本小冊子相繼出版,見者遂多,年來意興闌珊,知交或不及知,或知焉而不詳其由,每見輒問近中時時為小詞乎?積作若干?何時印第四本小冊子乎?雖不必意出于督催,而逖聽之下,亦若有不能自已者在。秋來課暇,因整理此稿便交排印,并略述其經(jīng)過,后此即再有作。亦斷斷乎不為小詞矣。 一九三三年秋日于北平東城蘿月齋。
積木詞·自序
余舊所居齋曰「蘿月」,蓋以窗前有藤蘿一架,每更深獨坐,明月在天,枝影橫地。此際輒若有所得,遂竊取少陵詩而零割之,名為「蘿月」云耳。初,伯屏與余同寓三載,去秋始移居西城,其舊所居室既閒廢,余乃入而據(jù)焉。客來茗談或小飲,客去時亦于其中讀書作文。室北向,終日不能得日,殊卑濕。回憶伯屏在此時,似不爾也。冬日酷寒,安爐爇火,乃若可居,而夜坐尤相宜,室狹小易暖故。背鄰長巷,坐略久,叫賣賽梨蘿卜、冰糖葫蘆及硬面餑餑之聲,絡(luò)繹破空而至,遂又命之為「夜漫漫齋」。蘿月齋實不成其為齋耳。小女與傭媼或其大姊往往于身后座側(cè)嬉,既礙讀,又妨思;友來談亦時為歌聲啼聲所擾。今玆之夜漫漫齋,真齋矣。于是各校皆停課甚閒,遂病,自一九三五年殘臘迄三六年新正仍未愈,病中惡喧,坐夜漫漫齋里時益多。有友人送《花間集》一部,來時尚未病也,置之案頭。至是乃取而讀之?!痘ㄩg》是舊所愛讀之書,尤喜飛卿、端己二家作。今乃取《浣花詞》盡和之。問何以不和金荃?則曰:飛卿詞太潤太圓,自家天性中素乏此二美,不能和;飛卿詞太甜太膩,病中腸胃與此不相宜,不愿和也。然則和端己似端己乎?即又不然。《浣花》之瘦之勁之清之苦,確所愛好,今之和并不見其瘦勁清苦,蓋胸中本無可言及欲言者,徒以病中既喜幽靜,又苦寂寞,遵而因逐韻覓辭、敷辭成章,但求其似詞,焉敢望其似《浣花》?顧醉時所說乃醒時之言,無心之語亦往往為心聲;觀人于揖讓不若于游戲,揖讓者矜持,游戲者性情之流露也?;蛴謫枺骸读舸涸~ 自敘》聲言斷斷乎不為小詞,今之和《浣花》何?夫昔言斷乎,今玆破戒,定力不堅,更復(fù)奚言?會當(dāng)自釋曰:此和也,非作也。余之弱女喜弄積木,長短方圓。依勢安排,當(dāng)其得意,往往移晷。此一卷和詞,其余病中之積木乎! 一九三六年一月苦水自敘于舊都東城之夜漫漫齋。時墻外正有人叫賣葫蘆冰糖也。
積木詞·序
春來無日不風(fēng)。
一日風(fēng)又大作。
天地玄黃,室中飛塵漠漠,若無居人,忽有來款扉者,聲甚急,啟視之,則吾友顧君羨季也,以其新著《積木詞》屬序于余。
羨季與余有同硯之誼,著有《無病》、《荒原》、《留春》詞草,足以卓爾名家,其蜚聲藝囿者非一日矣。
仆不文。
于倚聲一道慚無所知,偶陳詹言,以為世笑,何足以序羨季之詞,而羨季之詞寧以吾序重耶。
故羨季之問序于余,似小失之,而余忝顏受之不辭者,亦僭也。
雖然,語不云乎:「風(fēng)雨如晦,雞鳴不已。
既見君子,云盍不喜。
」又曰:「逃空虛者,聞人足音蛩然而喜矣。
」疇昔之情既與之相若,則聊敘吾懷云耳。
若夫羨季之詞則所謂不托飛馳之勢而芬烈自永于后者,后吾而覽之者咸當(dāng)自得之,固將無待于予言矣。
序曰:河曲之水,其源可以濫觴,及其東流而到海,則儼然挾懷山襄陵之勢與偕。
何哉?
始纖而將畢者巨也。
訶之興,托地甚卑,小道而己,積漸可觀。
及其致也,則亦一歸之于溫柔敦厚,遂骎骎乎與詩教比隆,方將奪詩人之席而與君代興。
向之幽微靈秀、宛折纏綿之境,詩所不能驟致者,無不可假詞以達之,如駕輕車而就熟路然。
善夫張惠言之?dāng)ⅰ对X選》曰:「其緣情造端,興于微言以相感動,極命風(fēng)謠里巷男女哀樂,以道賢人君子幽約怨悱不能自言之情,低徊要眇以喻其致。
」常州派固多頭巾氣,惟此一語,實已洞達詞心,非同河漢。
斯懷也。
為人心之所同,固長存于天壤之間耳,使其不言也,則亦飄泊而已,湮沒而已。
夫飄泊可也,飄泊而湮沒亦可也,其長存于天壤之間者自若。
雖然,使其以不言為無奈,而以言之為幸存,則亦人之情也已。
未免有情,誰能遣此。
溫其如玉,其貌然也,風(fēng)流可懷,是謂詞想。
然則如何言之耶?
斯懷也,里巷男女之所不能言,賢人君子亦不能言也。
使里巷男女言之,則亦普通之歌謠而已;使賢人君子言之,則亦普通之文章而已,其奈此風(fēng)流繾綣無奈之情何。
假借之,然后可也。
或假賢人君子之筆,以宣里巷男女之情;或假里巷男女之口,以寫賢人君子之心,其歸一也。
于是乎有詞曲,而詞尤婉于曲。
夫假借之道何?
不假借可乎?
曰可。
夫情,有徑而致者,有曲而致者。
徑而致者。
不煩曲而致;曲而致者,徑或不必遂致,致或不必盡也。
夫《花聞》者,結(jié)集于五代之際,如泉始達,如花初胎,蓋善以曲喻情而為詞家不祧之祖。
歐陽一序,最為分明,所謂「南朝宮體,北里倡風(fēng)」,已道破詞之本質(zhì),而「詩客曲子詞」一語又為《花間》及其支流之定評。
夫曰曲子詞者,當(dāng)不甚高,而出于詩客之手當(dāng)亦不甚卑,不高不卑,自然當(dāng)行,其成為一代之著作,千古之文章,亦一大因緣也。
由是而南唐,而北宋,而南宋,其支流日益繁,其疆宇日益擴,別起附庸,蔚為大國。
然莫為之先,雖美勿彰,先河后海,則《花間》夐矣。
嘗于《花間》得兩種觀照,--實則凡詞皆然,不獨《花間》然,特在此兩種區(qū)別尤為顯著耳。
或深思之,或淺嘗乏。
不淺嘗不得其真。
不深思不得其美。
真者,其本來之固然,美者,其引申假借之或然也。
夫淺嘗而得其固然,斯無間然矣;若深思而求其或然,則正是俗語所謂鉆到牛角尖里去,吾來見其如何而有合也。
作者亦有此意否?
若固有之,雖洞極深微,窮探奧窔,亦無所謂深求也。
若本無而責(zé)以有,深則深矣,奈實非何。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
三思且由不可,況乃過之。
然必謂文詞之意窮于作者之意中,又安得為知類通方乎。
赤水玄珠得之象罔。
文章之出于意匠慘澹經(jīng)營中者固系常情,而其若有神助者,亦非例外也。
迷離惝恍之間,顛倒夢想之例,或向晚支頤,或挑燈擁髻;其逸興之遄飛也,其文如之,則如野云孤飛矣,其深情之搖蕩也,其文又如之,則如綠波之搖蕩矣。
亦有意乎?
亦無意乎?
安見其可淺嘗而不可深思乎?
又安見其淺嘗之之得多于深思之之得乎?
安見其淺嘗則是而深思者非乎?
彼謂一意者一詞,一詞者一意,如花相對,如葉相當(dāng),凡志之所之,筆皆可往,而筆之所宣,意輒與會;此蓋已擅定意盡于文,而文章之意盡于想也,不特為事之所無。
并非理之所有,貌似明清,實難通曉,近世妄人之見,太抵類是。
狂言信口,羨季其恕之。
及讀自序之文,有曰:「顧醉時所說,乃醒時之言,無心之語。
亦往往為真心之聲。
」知其于疾徐甘苦之詣,居之安而資之深,將有左右逢源之樂矣,則于吾言也,殆有苔岑之雅,而曰于我心有戚戚焉乎。
今玆之作,得《流花詞》之全。
更雜和《花間》,其用力之劬與夫匠心之巧,異日披卷重尋,作者固當(dāng)憶其遇,而讀者能不思其人乎。
若夫微婉善諷,觸類興懷,方之原作,亦鮮慚德,雖復(fù)深自撝抑而曰:「但求其似詞,焉敢望其似《浣花》。
」竊有說焉。
夫似是者實非,似詞則足矣,似《浣花》胡為耶?
當(dāng)曰相當(dāng)于《浣花》可耳。
然吾逆知羨季于斯言也必不之許,以其方謙讓未遑也。
其昔年所作,善以新意境入舊格律,而《積木》新詞則合意境格律為一體,固緣述作有殊,而真積力久,宜其然耳。
其發(fā)揚蹈厲,少日之豪情,夫亦稍稍衰矣。
中年哀樂,端賴絲竹以陶之。
今之詞客,已無復(fù)西因羽蓋之歡,南國蓮舟之寵,寧如《花間》耶。
荒齋暝寫,燈明未央,故紙禿毫,亦吾人之絲竹矣。
以《積木》名詞者,據(jù)序文言,亦嫛婗之戲耳,此殆作者深自撝抑之又一面,然吾觀積木之形,后來者居上,其亦有意否乎?
亦曾想及否乎?
羨季近方治南北曲,會將深通近代樂府之原委,其業(yè)方興而未有艾,則吾之放言高論也,亦為日方長而機會方多,故樂為之序。
丙子閏三月即望。
俞平伯序于北平之清華園
濡露詞·小記
曩者宜序《留春詞》,曾有「斷斷乎不為小詞」之言,蓋其時立志將專力于劇曲之創(chuàng)作也。其結(jié)果則為《苦水作劇》三種。然自是而后,身心交病,俯仰浮沈,了無生趣,構(gòu)思命筆,幾俱不能。而詞也者,吾少之所習(xí)而嗜焉者也。憩息偃臥之馀,痛苦憂患之際,定力既弛,結(jié)習(xí)為祟,遂不能自禁而弗為,此《濡露詞》一卷則皆去歲秋間病中之所作也,計其起迄不過一月耳。史子庶卿(弟子史樹青,又作庶卿)見而好之,既得予同意乃付之排印。噫!予之為是諸詞也,予之無聊也;而史子之印之也,又何其好事也。無聊而不遇好事,則其無聊也不彰;好事而適遇無聊,則其好事也,不亦同于無聊矣乎!至《倦駝庵詞》則皆前乎此二年中之作,破碎支離,殆尤甚于「濡露」也。校印將竟,乃為斯記,既謝庶卿,且用自白。 一九四四年初春苦水。
聞角詞·剩題記
卅年前讀尹默師《秋明集》,其《破曉》五律一首發(fā)端即曰「破曉聞清角」,甚喜之,至今弗能忘,固名吾詞曰「聞角」。角者,號角也。建設(shè)事業(yè),云蒸霞蔚,一日千里,每讀報未嘗不鼓舞奮發(fā),譬聞角聲,號召前進。詞名「聞角」,是其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