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直夜迢遞,齋居澹無為。
同心聿來集,良友具在茲。
歡言適嘉會,秉燭坐彈棋。
華月照虛牖,微風動綺帷。
上客發(fā)幽興,援琴揮素絲。
一彈孤鶴舞,再鼓心神怡。
清商既激烈,雅調(diào)亦舒遲。
秋鴻?quán)h空,猗蘭芳葳蕤。
俯仰極馀韻,邈與高山期。
燕賞亦云洽,傾耳遂忘疲。
沉吟永終夕,逍遙起遐思。
仰觀庭戶間,爛然明星垂。
旭景不知曙,永言歌此辭。
《墨緣匯觀》:王紱《齋宿聽琴圖》,白紙本中掛幅,長三尺七寸九分,闊一尺四寸八分,中心四周烏絲界一方欄,徑九寸,內(nèi)水墨寫虛堂煙月、剪燭鳴琴,其松竹坡石,筆墨蒼潤秀逸,為孟端佳作。左下押「孟端王氏」白文印,烏絲欄外右下角自題五言長詩一首,款「無錫王孟端」下押「九龍山中道士」、「孟端」二白文印,紙首上一段畫烏絲界行,鄒緝撰序,楷書精工,前書《翰林院齋宿聽琴詩序》,其序云:「永樂三年春正月丁未,上將祀南郊誓戒,群臣致齋三日,百官既受誓,各就宿別館。于是侍讀曾公日章,修撰餞公仲益、徐公孟昭,檢討蘇公伯厚、沈公民則暨無錫王公孟端與予凡七人,皆會宿于翰林之公署。于時天宇澄霽,月色清朗,諸君子相與秉燭,坐于公暑之東偏?;蜣钠?,或賦詩,或談?wù)f古今,辨論人品賢否得失,亦雜然而并舉。然皆以為此雖君子之所樂,而未足以極一時之歡也。沈公故為云間人,善鼓琴,其傳得之于其郡人劉仲禮。前數(shù)年間,仲禮以善琴聞,當時沈公蓋得其妙。因請鼓之,沈公欣然就坐,為作商調(diào)數(shù)引,舒徐安適,疏越和暢。其淳古淡泊,若有三代之遺音;其清厲激烈之思。若孤鶴宵唳、高崖瀉泉,而馀音鏘然震發(fā)也,坐者聽之,莫不為之心暢神怡,有不知夫邪慢之氣之去其體者。然后知琴之為妙,不特可以為君子之至樂,而又足以蕩滌人之私慮也,此古之君子所以無故琴瑟不去于前歟!昔三代學者,于《詩》、《書》、六藝之教,以樂為治心養(yǎng)性成德之本。未嘗一日舍之而不習。故其息焉游焉之際。必取適于琴瑟之間。所以和悅其心志、動蕩其精神、且以是為文武張弛之道。則琴之為用,固非茍悅其音聲之謂也。今諸君子獲為斯會,而樂其心于是琴,豈非幸之至者歟!夫君子會而能樂者既難,樂而得其所以樂者又難。琴雖予未有暇學,而心竊好之、況又為諸君子之所同欲者乎!乃相與分韻賦詩,以記述其事,且要孟端為之圖,而予僭序其端云?!购擦质讨v承直郎廬陵鄒緝撰。」下押「范陽世家」「鄒緝仲熙」印,二印皆白文。前首有尚友齋」白文小長印,下有「幼裳」白文小方印,又燕山曾日章,番陽徐旭、錫山錢仲益三人排書各五言長詩一首,曾、錢二人皆端楷,徐旭篆書,俱佳。畫右鄒緝又楷書題五言長詩一首,款「廬陵鄒緝」。畫左烏絲欄蘇伯厚楷書題五言長詩一首,款「建安蘇伯厚」。下曾棨題七言長詩一首,楷書類宋克,款「江西曾棨」。又廬陵周孟簡、沈度五言長詩各一首,周書行楷,沈書隸古,諸題皆有印章,因其繁多,未及全錄。
《石渠隨筆》:王黻《齋宿聽琴圖》軸,畫七人雜坐,秉燭。橫琴,庭軒月色。掩映竹樹。此蓋永樂三年正月,南郊諸公齋宿翰林院者。侍讀曾日章、修撰錢仲益、徐孟昭、檢討蘇伯厚、沈民則、王孟端、鄒仲熙共七人。鄒仲熙作詩序,彈琴者為沈民則。幅內(nèi)諸人皆題詩,惟民則無詩。其不在圖內(nèi)而題詩者,又有永豐曾棨、吉水周孟簡二人。此可補一則翰林典故也。
田按:安氏《墨緣匯觀》所紀,與《石渠隨筆》小有不同,考明人倡和圖凡在列者,家有一軸。此《齋宿聽琴圖》人間合有數(shù)軸。詳略不同,不足怪也。恭讀高宗純皇帝文集,安氏書畫。乾隆年間多入內(nèi)府,此軸當別是一本。今將諸公詩可考者,并錄于此。蘇伯厚詩云:「玉署宿齋居,盍簪諧素約。坐中有鳴琴,宮商時間作。波澄楚江秋。露下九皋鶴。流泉響幽澗,靈籟起寥廓。維時雨初霽。微月映疏箔。爐薰輕煙裊,燭花紅燼落。春風送馀寒,夜久覺衣薄。清談雜今古,亦足資一噱。相對竟忘眠,更取茶歐瀹。雞鳴整朝冠,晨鐘動高閣?!瑰X仲益詩云:「圣皇重郊祀,聞戒恒兢兢。齋宿玉堂署,共集金蘭朋。談柄方亹,熒煌燦華燈。今夕復何夕,同此瀛洲登。聽鼓綠綺琴,拂拭朱絲繩。初如鳴岡鳳,嗈嗈日初升。又如幽澗泉,泠泠瀉春冰。杳渺不可狀,掩抑情何勝!虞歌悵既遠,襄教亦莫徵。知音無高士,絕調(diào)沈《廣陵》。寥寥太古音,千載誰復能?若人抱奇才,令譽眾所譝。下指發(fā)妙意,于何得師承。況今文明運,禮樂方當興。以茲弦歌化,至和庶其凝。嗟予臨老大,世紛非所膺。忽聞《陽春曲》,坐使煩襟澄。于時春風微,夜寒襲青綾。曲罷殘月落,馀暉轉(zhuǎn)觚棱。分題紀佳會,用以書剡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