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有客從東來,手持碧玉歌莫哀。
黃鵠磯頭嘯明月,長江萬里浮云開。
乃從半夜上黃鶴,天吳叱浪蛟龍駭①。
蛟龍駭,山鬼泣。
千騎萬騎來悲風(fēng),漢陽兩岸濤聲急。
珊瑚敲起黃鶴回,翩翩走上凌仙臺②。
命黃鶴,爾欽哉③!
為我東海之東、西海之西、南海之南、北海之北,真人仙子一一來此樓,海若陽侯莫惶惑④。
各持徑尺明月之神珠⑤,江籬芳芷供其側(cè)⑥。
須臾真人習(xí)習(xí)黃鶴鳴,景云紫霧樓下生⑦。
但見霓裳羽服綽約之仙子,三五西來擁翠旌。
祝融南至駕火龍⑧,大姑小姑盛妝飭⑨,珠鐺佩玉鳴琮琤⑩。
登樓握手轉(zhuǎn)更深,萬籟不作天宇清。
江水平,馮夷捧出澄水帛⑾,君山父老吹紫笙⑿。
湘君折有瑤草枝,龍綃裁服霞為裙⒀。
盈盈相見湘君喜,唱和鈞天廣樂之新聲⒁。
風(fēng)傳淅淅月如霜⒂,西池王母行瓊漿。
大姑小姑顏色揚(yáng),硨磲云母妝衣裳⒃。
起立俱兮琴羽張⒄,相將鼓舞和琳瑯⒅。
短笛嘈嘈起黃鵠,聲清調(diào)急良可傷。
倚臺望極無所見,海天慘淡江云涼。
真人仙子于是悵然下樓去,欲行不行仍徜徉⒆。
仍徜徉,留且歌,東西南北奈若真人仙子何!
乃駕長風(fēng)送之望之,而復(fù)立于江之沱⒇。
黃鶴爾歸去,黃鵠多狂波21。
人有登樓問踏歌22,云在華山采薜蘿23,月明夜半當(dāng)來過24。
【校注】
(1)天吳:傳說中的水神?!渡胶=?jīng)·海外東經(jīng)》:“朝陽之谷,神曰天吳,是為水伯。”
(2)凌仙臺:喻黃鶴樓的高臺。
(3)欽哉:告戒之辭,語出《尚書》。《書·舜典》:“欽哉欽哉,刑之恤哉!”
(4)海若:傳說中的海神?!冻o·遠(yuǎn)游》:“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蓖跻葑ⅲ骸昂H?,海神名也?!标柡睿簜髡f中的大波之神。相傳古陽陵國君溺死于水,而為水神,能興大波,謂之陽侯波?!冻o·九章·哀郢》:“凌陽侯之泛濫兮,忽翱翔之焉薄。”《文選·左思〈吳都賦〉》:“揖天吳與陽侯?!?(5)明月之神珠:即明月珠,又名夜光珠?!渡癞惤?jīng)》:“西北金闕上,有明月珠,徑三寸,光照千里?!?(6)江蘺芳芷:皆為香草。江蘺,即蘼蕪;芳芷,即白芷?!冻o·離騷》:“扈江蘺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7)景云紫霧:傳說中神仙出行,必伴以祥云紫霧。景云,瑞云。
(8)祝融句:祝融,上古傳說中的火神,也被奉為南方之神及夏神?!抖Y記·月令》:“孟夏之月……其帝炎帝,其神祝融?!薄豆茏印の逍小罚骸白H诒婧跄戏??!蓖踺灐犊酂嵝小罚骸白H谀蟻肀藁瘕?,火旗焰焰燒天紅?!?(9)飭:整理,打扮。
(10)珠珰:耳珠?!犊兹笘|南飛》:“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珰?!辩b:玉石相碰發(fā)出的聲音。象聲詞。
(11)馮夷:傳說中水神河伯的名字。《廣雅·釋天》:“河伯,謂之馮夷?!薄肚f子·大宗師》:“馮夷得之,以游大川?!标懙旅麽屛囊?span id="pebp8i0" class='peopleLink highlighted2' onclick='ShowAuthorProfile("6819", "poem_note_898016", "司馬彪")'>司馬彪云:“《清泠傳》曰:華陰潼鄉(xiāng)堤首人也。服八石,得水仙,是為河伯。”澄水帛,一種可以消暑的絹帛,相傳為唐代同昌公主所用?!抖抨栯s編》卷下: “暑氣將盛,公主命取澄水帛,以水蘸之,掛于南軒。良久,滿座皆思挾纊。澄水帛,長八、九尺,似布而細(xì),明薄可鑒,云其中有龍涎,故能消暑毒也?!?(12)君山:即湘山,在洞庭湖中。相傳為湘君所游之處。
(13)龍綃:即傳說中的鮫綃,相傳為海中鮫人所織。韋應(yīng)物《神女歌》:“的爍龍綃雜瓊佩?!?(14)鈞天廣樂:指天上的音樂?!读凶印ぶ苣峦酢罚骸扒宥甲衔?,鈞天廣樂?!薄段倪x·張衡〈西京賦〉》:“昔者大帝悅秦繆公而覲之,饗以鈞天廣樂,帝有醉焉?!?(15)風(fēng)傳:風(fēng)傳送。岑參《宿關(guān)西客舍》:“云送關(guān)西雨,風(fēng)傳渭北秋?!?(16)硨磲:一作“車渠”,似玉的美石?!稄V雅·釋地》:“硨磲,石之次玉。”魏文帝《車渠碗賦》序云:“車渠,玉屬也,多纖理縟文,生于西國,其俗寶之?!?(17)琴羽:羽為五音之一,琴羽即琴音中的羽音。此處指琴聲?!段倪x·江淹〈別賦〉》:“琴羽張兮簫鼓陳,燕趙歌兮傷美人?!?(18)鼓舞:擊鼓而舞?!兑住は缔o上》:“鼓之舞之以盡神?!绷宅槪合舐曉~。此處形容舞蹈時玉佩等相碰的聲音。
(19)徜徉:《廣韻·陽韻》:“徜徉,猶徘徊也?!薄段倪x·張衡〈思玄賦〉》:“悵徜徉而延佇。”
(20)江之沱:長江支流。喻相送之遠(yuǎn)。《說文·水部》:“沱,江別流也?!?(21)黃鵠:指黃鵠磯。
(22)踏歌:連袂而歌,歌時以足踏地,以為節(jié)奏。李白《贈汪倫》: “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
(23)薜蘿:薜荔與女蘿,皆為植物名。薜荔,又名木蓮。女蘿,即松羅?!冻o·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帶女蘿?!?(24)過:訪問。以上兩句點(diǎn)明仙人的去向。
這首長篇歌行虛構(gòu)了作者與眾仙歡會黃鶴樓,共作超然物外之游的幻境。詩中黃鶴翩翩而來,飄然而去,伴隨作者度過了難忘之夜。從首句看,作者當(dāng)為江左一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