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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
王郎十歲能賦詩，我亦綰髻誇摛詞。
兩家賓客競延譽，渥洼各自矜雄姿。
君居郡中我負郭，七載聞名苦離索。
大鵬希有一朝遇，一千年來無此樂。
龍山朝爽迎晴秋，黃花如斗插滿頭。
連臂狂歌過都市，一時簾幕鉤高樓。
君家郁輪霹靂手，我家錦袍足沽酒。
意氣突兀青天平，猗頓金張復何有。
東林宗炳開講堂⑴，??衣膩帢坐滿廊。
踞觚聽講不奪席，出門仰面淩秋光。
人生刺促不稱意，誰謂少年足游戲。
各歸閉戶研千秋，莫逐雞蟲作生計。
⑴ 時宗戶部稷辰創(chuàng)立四賢講社，予與君皆招致著錄。
絕境追招提，宿靄澹猶積。
筍鞋秋徑香，十里踏松屑。
窅窅鐘磬音，云深漸堪即。
日幽溪景閟，林斷鳥聲合。
暉暉凈僧境，丹霞出層碧。
冷泉終古鳴，石鱗買秋雪。
山翠撲寺來，亭光適為接。
坐對凄心神，清梵破茲寂。
歸去衣襟寒，合眼夢寥夕。
① 辛亥十月○予是年作詩亦不下百首，今僅存此矣。
溯風訪遐址，荒祠倚枯松。
野梅落細花，石徑蒼苔濃。
遙尋拾箭處，云翠常相從。
溪風終古來，不見樵人蹤。
隱隱伐木聲，夕陽在前峰。
夫容俟秋開，不怨東風暮。
惜其避世心，未能忘所遇。
初日艷敷華，盈盈向江路。
涉江有美人，芳菲肯遺顧。
可憐拒霜姿，轉(zhuǎn)側(cè)已非故。
何似幽蘭花，空谷淡無語。
灼灼桃李花，羅綺驕芳叢。
體餐夕露秀，肌映朝霞紅。
下視蹊邊草，貴賤殊難同。
妒雨一朝至，摧折泥涂中。
反藉小草力，點綴殘英工。
寄語枝頭花，莫再矜春風。
有明季年黨禍亟，朝廷甚于河北賊。
國有賢者孫（承宗。）與盧，權(quán)奸所忌陷之敵。
忠定勤勞擅邊事，忠烈桓桓眾尤恃。
書生三十臨元戎，文武七州得專制。
雷公白騎一蹶僵，掎隅逸賊賊復張。
驍將橫刀躍馬返，頭顱一顆高迎祥。
佊哉亨九亦持鉞，公偉常為義真屈。
指蹤狝薙清中原，邊吹神兵蹋墻入。
十烽連報陰山破，急移韋虎當關(guān)臥。
宣云屹屹長城孤，東南群盜酌酒賀。
黃麾下瞰甘泉宮，墨绖倉皇對殿中。
九重不懌要人怨，盡收貔虎歸軍容。
五千見卒奮弮出，大評決戰(zhàn)賈莊驛。
鐵驃四蹙煙塵昏，槊折尸僵滿袍血。
缞麻襯甲靴藏刀，舐面風前慟故僚。
一死君親名義盡，兩河人鬼哭聲高。
百計誣降結(jié)中豎，部曲傷殘責對簿。
戴就燒鋘獄不移，馬嚴連索君猶怒。
樞臣亦是功名流，爭功乃與公為仇。
上方賜劍不汝齒，明年送汝襄王頭。
嗚呼！
高陽繼死漳州虜，城社凄涼散狐鼠。
誰遣中流自壞船，至今淚濕思陵土。
晨起不知事，坐對生朝霞。
好鳥檐際鳴，催我庭前花。
俯仰有新得，飄零感逝華。
結(jié)契不可期，戢影徒咨嗟。
故人如春風，流散滿天涯。
萋萋數(shù)芳草，王孫豈無家。
美人千金姿，酌我蒲桃觴。
皎皎指明星，凝輝鑒瑤房。
煜煜羅晨葩，含笑向北堂。
星輝知夜色，花開知春光。
人生當佳景，一醉胡相忘。
舉足皆蠶叢，行役亦憚疲。
出門盡鯤壑，洋洋安所之。
坤軸亦何意，征途均險夷。
山高復水長，竟為游子資。
寒江匿射景，古木啼子規(guī)。
有生務(wù)努力，各保黃發(fā)期。
昔賢不可作，性情留空山。
觴詠緬曩契，得地堪躋攀。
修林蔭裙屐，夕照馀榛菅。
遙遙白云暮，秋深未知還。
有生感哀樂，日月不我閒。
達哉莊生旨，今昔歸均咸。
變遷固常理，玄化含其緘。
此集亦暫遇，誰能專林巖。
人生會有極，抗志希古賢。
道高玩其跡，文字堪鉆研。
兀坐叩真得，百家一無專。
薄植仰喬木，弱羽委逝川。
豈不慕崇遠，頹廢難自堅。
彈指積前日，強半成愒延。
且作墮地思，學語始明年。
堂前陳棗栗，焚香展先容。
墜霜無返晨，驚木無回風。
孤露遘家酷，一星將告終。
《詩》《書》藐先訓，尤悔叢厥躬。
今辰拜階下，勝衣異兒童。
仿佛趨庭時，懼責心忡忡。
仰首見遺掛，欲就將何從。
燭花散影堂，還照萊衣紅。
歡笑啟家宴，明燈亦煌煌。
中闈坐慈母，弟妹侍兩旁。
兩弟亦娶婦，側(cè)坐競奉觴。
甘旨未取辦，屠蘇且分嘗。
家人如列星，熠耀粲成行。
我母有如月，團欒羅眾芒。
人生重侍奉，此樂殊未央。
愿唱百年歌，四海常安康。
爆竹聲咽闐，念我平生友。
祭詩孰狂歌，避債孰低首。
推解乏貨財，事畜迫奔走。
鳳皇下覓食，瑯玕實無有。
麒麟代車牛，牧豎厈其丑。
自好物所憎，時艱道堪守。
及茲歲寒時，寸陰各毋負。
讀書在固窮，作事必要久。
素心懷好音，立言務(wù)忠厚。
薄?？喽嗍拢B年勤師征。
漁陽國根本，賊騎猶縱橫。
殺氣連晉齊，重陰薄日精。
江淮迫歲暮，蕭條無人行。
君王正宵旰，我憂耿難平。
流民鮮伏臘，何以紓皇情。
日夕望星次，行當埽欃槍。
旭旦啟閶闔，萬戶皆春聲。
今歲天公惡作劇，十日閉門不得出。
打頭老屋雪作團，病臥匡床守寒慄。
檐溜潺潺冰忽開，賀客盡著雙屐來。
今晨雪霽病亦起，走訪王郎不三里。
王郎早出從之途，并拉陳魯作酒徒。
青石書堂夜開宴，行炙忙煞長髯奴。
此時城中十萬戶，燈火參差動簫鼓。
安得看燈如盛時，照出天涯盡歌舞。
江淮極望煙塵生，炮車飛舞燕趙城。
君王宵旰罷歡宴，念此熱淚交縱橫。
陳生悶酒早逃席，魯生談兵眼猶裂，王郎高歌更豪絕。
嗚呼！
百年元夜能幾遭，人生樂乃有今朝。
燭花四裂酒膽破，拔劍起舞天為高。
可惜男兒好身手，不克乘時縛群丑，如此月明竟辜負。
狂興勃發(fā)不可收，且拚從我終宵游。
陰陽苦相搏，雷霰爭崇朝。
寒燠割昏曉，凍云隨風消。
天公一失著，掣柄聽群豪。
清電照殘雪，異事驚耆髦。
裘葛手翻覆，四時恐遂淆。
人心亦不測，冰炭化石交。
群兒弄顛倒，猝合非久要。
凡事慎更端，物害靜以調(diào)。
保此貞固心，萬類歸甄陶。
嗚呼忠惠天人姿，門第高華文采奇。
二十登科作司李，蠻陬猾吏無能欺。
報最俄膺諫垣擢，惠文腦后尤岳岳。
鴛湖選郎手障天，一疏披云折其角。
三吳地大多彊家，白晝擊鼓驚吏衙。
繡衣少年美如玉，驄馬一出人無嘩。
中臺入長十三道，逆黨汗流觀諫草。
倉皇請急歸倚廬，四負名堂待終老。
南都草創(chuàng)吳民驕，公還持斧鋤其豪。
三弊上言僅報可，擢公開府蘇臺高。
揚州鎮(zhèn)帥本名賊，花門大縱南塘出。
骎骎略地窺丹楊，公檄要盟尅以日。
大江鼓浪高崔嵬，傳呼單舸中丞來。
通侯跽接健兒拜，轅門釃酒歡如雷。
奄兒翻案水火急，副相（劉忠介公。）出都國人泣。
彈章并列三賢名⑴，師弟相隨返鄉(xiāng)邑。
同文獄起城社傾，興朝帝子安車迎。
殉國義同高劉死，觀時恥逐姜商生⑵。
一泓清絕寓園水，角巾屹然水中止。
講學同源幸得人，柳橋攜手王元趾⑶。
畫江猶子更從戎⑷，巢覆孤兒縲紲同。
故宅幸留施舍后，藏書散盡亂離中。
承平回首閒居福，月榭風亭看不足。
夫婦清閨品畫詩，弟兄別墅從絲竹。
夢醒人世已滄桑，終古山川對影堂⑸。
青袍尚志孤臣痛（像服青袍。），黃帛長攽御府香。
園名記在誰能續(xù)（公著《越郡園名記》四卷。），平泉花石鄰家鬻。
客過還憑礎(chǔ)認亭，僧貧只縛籬為屋。
野菊寒泉薦一尊，魏莊耕稼幾人存。
當筵莫奏湘累曲，我亦公家七葉孫（太高祖母為公女孫。）。
⑴ 時劉澤清附馬、阮，上疏攻忠介，并及其三大弟子，謂忠惠及章公正宸、黃公宗羲也。
⑵ 大清兵至，貝勒以貂參聘越中遺老六人，忠惠、忠介、章格庵及商冢宰周祚、姜宗伯逢元，其一則寓公膠州高文忠也。
⑶ 公與王正義先生毓蓍同受業(yè)忠介門。忠介絕粒時，聞?wù)x投柳橋死，曰：「近年講學，惟得此人?！?/div>
⑷ 魯王監(jiān)國時，公從子鴻孫將兵江上。
⑸ 公臨命時見隔池山色，嘆曰：「山川人物皆為幻境，今山川如故，而人生又一世矣?！?/di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