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有云月為心,風霆為氣。
胸羅列宿,地(一作志)吞天地。
飫東都之風雨,馳玄思于秘術。
飲以沆瀣之浮涼,漱以正陽之精液。
丹九還而歲重,誦真經(jīng)而功積。
將欲伯陽乎下風,喬松而可軼。
登玄圃而歷閬風,超大壑而升列缺。
翩翩之藥翁,道安適而逢之。
須眉皓白,狀貌清奇。
依然韓眾之態(tài),儼乎偓佺之儀。
揖余汝南之市,迎余壺中之域。
三光森朗于洞天,地軸潛移于咫尺。
黃熊青兕之啼號,瓊宮紫府之傍列。
玉樓高兮福地爽,玄壇峙兮瑞云集。
交梨火棗之盈衍,冰桃碧藕之錯落。
茲乃所謂羽人之丹丘,而翁乃鍊形之換骨者乎。
客于是驚心慄魄,駭膽豎發(fā)。
順長風而膝下,投龍杖而俯伏曰。
臣長房敢告天師,下土兇荒。
大道日衰,秦二世而靡靡。
漢兩都而陵夷,慨世道之如彼。
悲無人以我知,一掾酸辛。
殘生如寄,朝東暮西。
醉生夢死,感榮枯于黃粱。
悟得失于亡羊,茲得枕中之寶。
顧有雞犬之望,柰何緣淺分薄。
徒費居諸,餌金服玉。
三尸如初,咽云吸月。
粗穢不除,歲年流亡。
形神日枯,愿授妙真之訣。
以為長年之圖,翁乃低眉欲言。
酸淚萬行,仆本帝臣。
備侍帝傍,朝為青陽之使。
俾平秩乎東作,夕銜西成之命。
令西皇乎肅殺,笞玉兔兮催搗藥。
鞭雷公兮督雨賜,憩銀渚兮監(jiān)女織。
援斗杓兮酌元氣,軒轅之上升兮。
余佩凍雨而先路,秦穆之朝帝兮。
余賓四門而接遇,位極帝庭。
寵冠群仙,勢焰薰人。
恩波滔天,何圖禍兮福所倚。
福兮禍所伏,坐讀黃庭之誤。
遠被下界之謫,天門開兮爽靈飛。
白日懸天兮,云軿不可以追逐。
看羊海上兮四十年,化鶴人間兮三千齡。
神歸紫微之垣,夢繞太一之庭。
悲風蕭蕭,驟雨冥冥。
殘形銷鑠,生計竛竮。
壺中寂寞誰與語,軟紅噴薄徒延佇。
今夕何夕,邂逅良士。
骨法非凡,可以語理。
然而道有邪正,術有曲直。
士負高明之見,或自傍蹊而入。
則未必無鼓鑄五石之銅,自謂神仙之得。
眼前之務外攻,長生之欲內(nèi)斸。
玉屑焦其心,丹砂毒其骨。
百脈鼎沸而不澄,精神疲倦而恍惚。
鼎器殘弊而頹頑,藥物凋喪而耗竭。
千舉而萬敗,大癡而小黠。
往往朱顏未凋,身歸鬼錄。
求以長生,適以夭沒。
紛紛藉藉,以是而死者不可殫說。
是故,寶書誤入。
金丹殺人,子無乃從事于斯。
以失谷神,唯求之心。
乃是道真,然道可以授兮。
而不可形于言辭,其靜易亡兮。
其動易危,無猾而心魂兮。
無勞而四肢,虛以待之兮。
安之以無為,龍吟虎嘯兮。
鎮(zhèn)之以不走,鉛汞交結(jié)兮。
及時以采取,守而火候兮。
滌而塵垢,閉而神室兮。
無為物誘,將見轉(zhuǎn)天根之關楗兮。
匝六氣于三田,心中正而純粹兮。
會萬理而自然,然則可以鄰太初友無極。
陰陽而妙契,鬼神而合德。
形穆穆而浸遠,離人間而遁逸。
乘赤鯉以上征,與日馭兮齊速。
壽與天地而無際,俯視人寰而如一粟。
安用區(qū)區(qū)于煉丹,自戕其命脈也哉。
言未既,客心靈自悟。
滯疑冰釋,再拜藥翁而謝之曰。
天地之間,惟理一也。
神仙雖秘,理外無物。
余初求外而不得,乃今反身而方識。
教不異于周孔,妙參同于羲易。
吾然后知身為壚鼎,心為丹藥。
乾坤坎離者,此心之匡郭也。
文武火候者,此心之緩急也。
牝牡四卦者,所以備橐籥也。
降龍伏虎者,所以防佚欲也。
六節(jié)相戰(zhàn)者,一身之晦朔也。
甲乙遞配者,一身之納甲也。
心存不舍,所以載營魄也。
動合天機,所以生不滅也。
豈真有丹鼎鉛汞夫婦男女與夫日月寒暑乾坤川澤者乎,噫。
微夫子,幾誤此身。
吾將乎此決,以遺兮天君。